琥珀之剑

绯炎

玄幻小说

  命运在我眼前分开成两条互不相关笔直的线,一条通向火焰中熊熊燃烧的宫殿与城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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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幻境

琥珀之剑 by 绯炎

2018-6-14 10:18

  “这里,是什么地方……?”
  火焰噼啪燃烧着,火星飞舞,扭曲的热浪使得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好像是一条街道,并不宽敞的街道上铺满了石板,上面有两条马车车辙用的沟渠,两侧熊熊燃烧的是两三层高的砖石结构建筑,但大都只剩下框架。
  不时有建筑倒塌的声音传来,还有厮杀声,人绝望时发出的惨叫声,哀求与怒骂的声音,通天的火焰将天际映得一片火红,烟尘升上天空,形成厚厚的黑云。
  “这是西敏那?布拉格斯……?”
  “为什么会这样?”
  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仿佛有无数个声音萦绕其间,那些声音像是高声交谈,彼此争执,又像是低声倾述,喋喋不休,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有时候是老人或者孩子。
  “闭嘴!给我闭嘴!”
  泰斯特摇着头,大声喊道:
  一切声音果然都停息了。
  他又看到另外一个场景,一片漆黑空寂的世界,脚下似有实地,一群身披白色长袍,散发着荧光的人正向前走去,那些人既无面目、也无毛发,他好像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前进。
  “泰斯特,泰斯特!”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透过虚空,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个声音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时代,在威诺玛尔的乡下,他躲在马厩中,隔着一层单薄的木墙,乳母就这么叫着他的名字。
  然后那扇门被粗暴地推开了,他看到了那张常常出现在他梦境中令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脸,他名义上的父亲,戈兰·埃尔森公爵,公爵大人如同记忆中一样,神色冰冷地怒视着他。
  那张脸很快又变化成了他兄长轻蔑的模样。
  “我要杀了你,泰斯特。”
  “不——”
  泰斯特惊恐地大叫起来,但那声音很快又在他脑海中变幻了音调,仿佛变成了他的第一个女人——他的女仆的声音,那个可怜的女人死于一场疫病之中,他以为自己对此并没有太多记忆。
  “泰斯特,泰斯特!”
  “不,闭嘴,你们这些该死的鬼魂,离我远一点。”
  他脸色惨白地呻吟道。
  他向后退去,眼前景色一幻,那些苍白的人形随之消失,他看到一片一望无垠的大平原,黑色的土地,血红的天空,震天的喊杀声,如同潮水一般灌入他的脑子里。
  “啊——”
  泰斯特惨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耳朵,他痛苦不堪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幕——那是一场惨烈的战争。
  无数他叫不出名字的生灵、无数怪物,在战场上彼此厮杀着。
  战斗的一方,仿佛是人类,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人类,他们可以召唤各式各样的武器,顷刻之间在战场上倾泻出末日一般的力量,他们在战场上下起一片火雨,怪物成片成片地死在他们手上。
  他们又在天地之间制造出几个明亮的太阳,那太阳仿佛将周围的一切光线都吸收了进去,令天地之间变得一片漆黑——当它们诞生时,它们周围的所有怪物都在一瞬间汽化,化为烟尘。
  他们还从云层之上降下陨石,那陨石穿过厚厚的黑云,留下几条金红色的线条,垂直于地面,然后在战场上引起一连串爆炸与轰鸣。
  但怪物还是太多了——
  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燃烧着的水晶碎片穿过天穹,坠落在人类的阵营当中,砸出一个个巨坑,然后巨大的水晶怪物从坑内爬出,它们轻易就可以杀死那些强大的人类。
  然后是虫子,铺天盖地的虫子,无数虫子在靠近那些人类之前便已经死去,像是尘埃一般灰飞烟灭,但也像是尘埃一般无孔不入,更多的虫子降落到人类的阵地上,那些强大的人类,在经过短暂的抵抗之后便开始后退了。
  泰斯特看到了巨狼,犹如山丘一般庞大的巨狼杀入人类的阵线当中,那些强大人类的后退很快变成了崩溃。
  一股绝望之情笼罩着他的心灵。
  仿佛那些强大的人类与他有着某种血脉上的联系,他看到他们败亡,心中忽然明白,这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战。
  他们输了。
  “不、不……”
  泰斯特喃喃自语着跪倒在地上,忍不住以手掩面。
  他惊恐地看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片银白色的怪物,那些人形的怪物数量不多,但人类拿它们却毫无办法,它们像是一条条银线穿过整个战场,人类便一片片倒了下去。
  一个银白色的怪物在他不远处落地,然后回过头来,看着他。
  泰斯特瞪大眼睛,整个身子都因为瑟瑟发抖而扭曲起来。
  “别……不要杀我……”
  他眼中倒映出一把明亮而雪白的刀刃,直插入他的咽喉之中。
  “不!”泰斯特发出一声绝望的大喊,感到喉咙一冰,眼前的一切都迅速扭曲着,然后融入了黑暗之中。
  ……
  “啪擦。”
  “啪擦。”
  积雪被挤压在一起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双用皮绳将鞋帮绑得严严实实的鹿皮靴在谢那森林附近的雪地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着。
  它的主人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鞋子的主人一身远鹰堡一带常见的猎人装扮,厚棉袄,扎得紧紧的皮裤,缺了两指的鹿皮手套,背着弓与箭袋,束带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挂着两个捕兽夹,约莫六十七岁的年纪,在沃恩德这个年纪才正直壮年,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是长期在野外讨生活的老练猎手。
  这个男人手上牵着两头猎犬,猎犬不住在地上嗅着踪迹,只不过北地深秋之后的第一场雪干扰了它们的判断力,让它们显得有些犹豫。
  过了好一阵子,其中一头猎犬才抬起头来,向着森林中一个方向狂吠。
  林稍上扑簌簌掉下不少雪粉来。
  一支骑着马的队伍从猎人身后的林子里穿了出来,为首的年长骑士勒紧马缰,询问道:“发现了什么吗,皮里斯?”
  “森林里面有什么东西,大人。”
  “会不会是鹿群?”
  “不,大人,这附近没有鹿群经过的踪迹。”
  “或许是兔子,或者别的什么小动物。”一个年轻的骑士说道。
  “不,猎犬们很不安,森林里只有熊才会令它们感到这么不安,不过眼下熊已经冬眠了,你不可能看到它们。”皮里斯口气十分肯定地答道。
  “或许有那么一两只比较不那么怕冷的家伙,眼下雪还积得不厚,它们得抓紧时间出来储备食物。”
  肖夫曼公爵摆了摆手:“相信皮里斯,他是这附近最好的猎手,拔出你们的剑来,小伙子们,我们进去看看。”
  “不,大人,让我先进去看看,我熟悉这片森林,如果有什么怪东西,我至少来得及报信儿。”
  皮里斯沉声答道。
  肖夫曼公爵看着这个老猎人,点了点头。
  森林中很快变得安静下来,年轻的骑士们都显得有些紧张——关于这片森林拥有许多古老的传说,森林中有一片雕刻着许多苍老人脸的樫树林,传说雕刻它们的人曾经是这片森林的主人,但这些人早已迷失在森林深处,只留下种种神秘的说法。
  不止是人类,马也显得有些不安,十城地区的战马都来自于更北方的冰湾,是耐寒的马种,体格高大、浑身覆毛,野生的马群常年与狼群搏斗,因此生性凶猛勇敢、野性十足。
  但这些冰湾马如今也不住地打着响鼻,从鼻腔中喷出带着温度的白雾,凝结在笼口周围,它们用蹄子划着地面,仿佛森林中有什么令它们感到十分紧张。
  骑士们安抚着自己的伙伴,但肖夫曼公爵面上却全是严肃的神色。
  按照远鹰堡的传统,冬天之后森林冰封,传说远古先灵们会在这个季节出现在森林深处进行巡猎,所以无论是农夫还是猎人,都不会在冬天进入谢那森林,因为那会冒犯远古先灵,引来诅咒。
  如果不是不得已,作为这片土地传统意义上的主人,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节进入森林。
  他执掌远鹰堡六十三年,算上同样漫长的青年时光,他在这里生活了快有一个世纪之久,身为一个老人,他十分清楚这些传统和禁忌是不容侵犯的。
  但事出有因,两天之前发生在森林中的一件怪事让他不得不来到这里,将一切调查清楚。
  说起来,这件事还要从十城地区短暂的夏季结束之前开始说起。那是三个月之前发生的事情——野精灵跨海而来,在十城地区登陆,然后一路向东,穿过大半个北境,其中一支正好抵达了远鹰堡。
  肖夫曼公爵在此之前便早已收到来自于圣堂的谕令,明白这些精灵不会在自己的领地上停留太久,因此也就由得它们在远鹰堡外驻扎停留,果然没多久,大概是一周之后,这些精灵便向东离开,进入谢那森林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那森林往东,越过石楠丘陵之后,唯一可去之处便是无穷无尽的大冰川,在光辉重返之年以前,来自法恩赞的开拓骑士们便是沿着这条路向东扩张,在那里一头撞上秩序世界的边境。
  ……
  然而随着开拓时代的结束,越过谢那森林前往大冰川的人便越来越少,在第一纪元的前两个世纪,还零星有些冒险者会去碰运气,但随着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大冰川连同石楠丘陵一起逐渐成为了死地的代名词。
  在肖夫曼公爵的记忆中,冒险者最后一次出现在远鹰堡,是在蛙鸣之年前后,那之后便再没有人来到这里,远鹰堡也逐渐成了一个无人光顾的,荒凉的边境地区。
  所以他心中难免好奇,那些精灵们究竟是去东面干什么,是不是和传说中埋藏于大冰川的宝藏有关。
  怀着这样的好奇心,他命人在森林的入口日夜监视,想看看那些精灵们什么时候会回来。
  但谁也没想到,精灵们一去就是三个月,从此之后渺无音讯,十城地区度过了短暂的夏天,开始进入万物萧瑟的深秋季节,降雪之前,无论是野兽还是人类都必须储备食物,而远鹰堡的住民还要为了一年一度的祭典而准备,种种俗务开始变得繁忙起来,他自然也将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
  毕竟无论精灵们是全军覆没在了大冰川,还是从那里带回了什么宝藏,事实上与远鹰堡的居民们都没什么关系,而肖夫曼公爵虽然是此地的主人,但他拿野精灵们也没什么办法——尤其是在圣堂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态度的情况下。
  就是这样,在冬日祭典的前一夜,在谁也没有想到的情况下,他派往谢那森林的那个猎人,好像是疯了一样忽然出现在远鹰堡的城门外,嚷嚷着宣称:
  他看到了一支幽灵大军。
  这鬼话起先自然没什么人相信,但那猎人却坚决不肯再靠近那森林一步,他信誓旦旦,并且一副精神濒临崩溃的样子,冲所有人大喊大叫,嚷嚷着什么鬼魂、苍白的军队一类的东西。
  远鹰堡不大,也没多少居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很快传到了他这位公爵大人耳中,与普通人的态度不同,他在听说了这个倒霉的年轻人的遭遇之后,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关于自己家族古老的传说。
  森林中的先灵们——
  传说中,远鹰堡的先祖们,是得到了森林中的先灵们的馈赠,才得以在这片土地上立足,建立起这片领地,从而成为十城地区世代相传的贵族。
  但关于那个传说,家族内并没有太多文字记叙,他也是听自己的祖父讲起过一次,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
  虽然那个传说听起来有些像是童话故事,传说建立远鹰堡的先祖曾经有一次在森林之中迷失了方向,他在饥寒交迫之中产生了幻觉,看到了森林中的先灵们,先灵们引他来到一片刻满了的樫树林中,在那里款待他,并送给他了一枚火种与一片石片。
  后来先祖回到远鹰堡,凭借这枚火种,才建立起了今天的这片领地。
  那枚火种至今还保存在远鹰堡内的圣堂之内,千百年来照耀着这片蛮荒的土地,而至于那片石片,据说在一次冬季行猎的过程中,因为当时远鹰堡的家主的意外身故,而永远留在了森林深处。
  也是从那个时代开始,冬日的谢那森林也就成为了远鹰堡的禁区。
  远鹰堡的后人们,一直坚信那枚石片是远鹰堡的幸运符,因为自从那片石片遗失之后,家族便开始变得衰败起来,开拓骑士与冒险者自此之后也不再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曾经一度繁荣的远鹰堡因此而陷入了窘境之中。
  肖夫曼公爵自己是个虔诚的圣堂信徒,对于森林中的先祖之灵与这些神神秘秘的传说一直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他心中,也同样认为那片失踪的石片与远鹰堡的兴衰繁盛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不过他和自己祖父父母的看法不同,他认为那片石片是贤者法恩赞赐予家族的圣物,因为家族不慎遗失了圣物,所以才会受到这样的惩罚。
  和就家族的先辈一样,他心中也一直有着将那片石片找回的想法。
  而那个年轻猎人描述的那天夜里他所看到的场景,毫无疑问就像是一个契机般,点燃了这位老公爵心中多年的夙愿。
  在那个年轻猎人的描述中,他所看到的迷雾中前进的军队,像极了家族中世代相传描述的那个传说。
  森林中的先灵们又一次出现了。
  那么那枚石片,是不是又要回到远鹰堡了呢?
  肖夫曼公爵心中难免生出这样的想法来,虽然几乎所有人都不建议他们在冬天进入谢那森林,但他绝不可能因此而等到春天冰雪融化之后。
  他心想这或许是圣者法恩赞给予他的一个考验,如果他没有胆量接受这个考验,那么远鹰堡家族可能永远与那片石片失之交臂。
  怀着这样坚定的想法,他带着骑士们与远鹰堡附近几位老练的猎手来到森林中,但进入了这片神秘莫测的森林之后,肖夫曼公爵心中却又难免开始感到不安起来。
  毕竟关于它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就是那片樫树林,关于它也并不只有好的传说,有不少人为了寻找它,而失踪在森林中再也没回来,人们常常传闻那些人是被封在了樫树之上,成为了上面的一张人脸。
  虽然对于这些乡下农夫们的传闻,肖夫曼公爵一向不屑一顾,但等到真正深入这片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森林中之后,那些怪异的传说便止不住从每个人心中冒出来了。
  皮里斯进入森林之后好一阵子,林子里都没有半点声音传来,两条猎犬的声音也被林海所吞没了,寂静令所有人都感到寒毛直竖,仿佛时时刻刻都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身后注视着他们。
  肖夫曼公爵除下貂皮手套,有点无法忍受着寂寥的环境,正准备命令骑士们干点什么,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唿哨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但正是这个时候,他却听到自己的骑士们发出一声欢呼。
  他赶忙抬起头来,看到皮里斯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这么久?”肖夫曼公爵十分不满地问道。
  “遇到了点麻烦。”皮里斯答道:“林子里面有个人,他的状况不太好,我花了点时间来帮他,否则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
  “一个人?”
  “是的,他好像不是本地人,他在昏迷之前一直声称要见您,大人。”
  “他要见我,他认识我吗?”肖夫曼公爵微微一愣。
  “不,他说要见这里的最高长官,可我们这里没有什么长官,我想他说的应该就是您了。”皮里斯答道,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套出一件东西来:“他还给了我这个东西,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肖夫曼公爵眼神微微一缩。
  他看到老猎人手上拿着的分明是一块褐色的石片。
  ……
  芬霍托斯海峡上空弥漫的硝烟在最后一线阳光没入地平线之后终于散尽。
  在圣剑裁灭的意志笼罩之下,丧失了斗志的亡灵们并没有抵抗太长时间,低阶亡灵最先背叛布罗曼陀黑玫瑰的意志,抛弃了它们原本的主人而去——而当抵抗得最为坚决的黑骑士彻底为狼群所吞没时,战场上便已再无悬念。
  大约半个钟头之后,布兰多再一次见到了玛达拉的那位至高者。
  对方的处境显然并不太好。
  当他穿过狼群之后,便看到这位女王陛下正和几位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亡灵领主在一起,被围困在狼群的中央。
  这些亡灵领主当中就包括大名鼎鼎的黑疫领主法萨特与苍白之王高铎,这两位历史上都和埃鲁因人打过交道,其中法萨特布兰多还正面与之交过手,而苍白之王高铎一直到第二纪还活跃在战场之上,在阿尔喀什会战时,它就在联军的正对面。
  布兰多知道它们两人都是水银杖的忠实信徒,一位是由高阶尸巫所转化,而另一位一身枯骨包裹在黑色的战甲之下,看起来和卡拜斯应该系出同族。
  此刻它们一左一右站在那位女王陛下身边,各自手持武器,显然并没有放弃抵抗的打算。
  这两人当中,黑疫领主曾经在威诺玛尔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屠杀,它和它手下的亡灵巫师们将整个威诺玛尔的埃鲁因人都直接转化成了亡灵,布兰多曾经亲历了那场惨案,自然没打算放过这家伙。
  不过此刻,他却连看都没多看着面目可憎的家伙一眼,直接量目光落在那位女王陛下身上。
  那女人仍旧保持着清冷高傲的神色,她同样冷冷地注视着他,仿佛丝毫没有失败者的自觉,眼神孤傲而坚定。
  布兰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道:“女王陛下,我想我们得谈谈。”
  “你想谈什么,人类?”
  “关于埃鲁因与玛达拉。”
  女人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沉沉的光芒:“圣剑裁灭在你手中,你打算如何对待玛达拉?”
  ……
  这个问题竟然一下将布兰多问住了,他内心中涌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杀了这个女人,彻底永绝后患,从此玛达拉再没有水银杖,至少一千年内它不会再次降临,亡灵会重新变成一片散沙,最后彻底被肢解,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作为一个埃鲁因人、一个前世的埃鲁因玩家、甚至哪怕仅仅是一个生灵,拥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没有人会喜欢亡灵,德鲁伊们认为它们是扭曲自然不应当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法恩赞的圣堂公开宣称与亡灵为敌,并将后者划为邪教徒一类,圣奥索尔的风精灵与克鲁兹人虽然温和一些,但他们在边境上也常年与玛达拉交手。
  而对于大多数不得不与亡灵打交道的国家的下层人民来说,亡灵就是敌人,甚至是仇人,在经年的战争之中,双方之间都结下了化解不开的仇怨——就像是布兰多和芙蕾雅,布契逃亡时的血与火,对于经历过过它的人来说,又怎么可能忘怀?
  那是亲人的血所铺就的道路,布契与里登堡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生离与死别,岂能以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将之忘怀?
  但布兰多明白,自己做不到。
  玛达拉是个庞大的国度,虽然因斯塔龙将之称之为帝国,但事实上,至少在这个时代,它还算不上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央集权制的帝国。它是拥有了一个至高的统治者,在过去十年的励精图治中,这位手持水银杖的至高者也确实令国度内大部分贵族一一臣服,皇帝陛下的意志已经可以覆盖这个帝国最为核心的区域。
  然而一套陈朽的制度不是在短短十年之间就可以彻底改变的,玛达拉的政治、经济与权力构架,各方面的制度都并没有走出过去的阴影,皇帝陛下只是在军事上完成了它强制的统一,在政治上用利益令各个黑暗领主与自己达成了一致而已,这样的权力因水银杖而生,但亦可因水银杖而覆灭,整个帝国的兴衰系于一人之手,而非维系于一个完整的,可以传承的制度之上。
  这是它与未来几十年甚至一个世纪之后的亡月帝国最大的差别所在。
  如果他在这里消灭掉这个庞大的亡灵军团,夺走水银杖,干掉所有在此的亡灵领主,那么结果是什么?亡灵帝国元气大伤,玛达拉群龙无首?黑暗的国度因此彻底陷入内乱之中,亡灵们彼此混战,彻底崩溃,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是没有可能——
  但更大的可能是失去了约束的亡灵们受晶簇的攻势所迫,争先恐后地涌入埃鲁因、安妥布若、圣奥索尔还有克鲁兹这些地区。因为失去了统一的指挥之后,亡灵们不可能再组织出眼下这样的力量抵抗晶簇,在面临生死抉择的关口,那些自私贪婪的亡灵领主们是留下来英勇抵抗,还是向东迁徙去入侵人类的领土?
  布兰多用膝盖想也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而更大的问题是,当亡灵领主们各自为战之后,克鲁兹人与圣奥索尔的风精灵对于它们来说也变成了和晶簇差不多难啃的硬骨头,那么亡灵东迁的最好选择便变成了埃鲁因、安妥布若这些小国家。
  这样一来,埃鲁因人的灾难不是减轻了,而是变得更加深重了,克鲁兹人和风精灵会不会施以援手?或许会,但他们只会以埃鲁因作为与玛达拉之间的一片缓冲带,并不会真心实意地帮助埃鲁因人战胜亡灵。
  历史上,他们便是作此选择的。
  更不用说在亡灵背后,还有成千上万的晶簇大军。
  布兰多不希望埃鲁因成为大国的盾牌,更不希望埃鲁因人因此而毫无意义地牺牲,他如果不希望看到布契那样的惨剧再三上演,他就不得不慎重考虑如何处理眼下这些俘虏。
  在他原本的计划当中,他是希望能在这位皇帝陛下面前展示出他所掌握的力量,以及埃鲁因人抵抗的决心,不需要太强,只需要能让玛达拉的亡灵认识到入侵埃鲁因是一件得不偿失的工作就可以了。
  毕竟埃鲁因只是一个小小的国家,它或许有些特殊,地理位置也十分重要,但如果亡灵要攻陷安培瑟尔需要遭受相当于它们入侵克鲁兹甚至是圣奥索尔那样的损失,那么他相信这位“睿智”的皇帝陛下一定会再三考虑她的决定。
  只要这位女王陛下能够放弃在第二次黑玫瑰战争中入侵埃鲁因,为托尼格尔争取到二年到三十年发展生息的机会(第二次黑玫瑰战争到西法赫战争的时间),那么等到亡灵的第二次扩张的时候,埃鲁因无论从战略纵深还是军事实力上都足以与玛达拉一战——至少抵御玛达拉一个方面的军团是毫无压力的。
  虽然水银杖的主人在历史上一直以明晰人心的洞察力而著称,但布兰多相信自己凭借着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差的优势,成功说服对方的几率还是相当高的,毕竟任谁也不可能想到埃鲁因一个小小的王国会有如此可怕的潜力。
  它太小了,小到哪怕这个王国内人人都万众一心,但面对玛达拉这样的大块头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那之后,只要他还存在,布兰多相信埃鲁因背靠黑森林的发展会越来越快,等到下一代火种诞生之后(布兰多还不知道它已经在自己的领地内诞生了),黑森林对于埃鲁因来说将是一片坦途,只要拥有了那片沃土,王国的实力与人口便会随着国土疆域的扩张而扩张,在它停滞下来之前,近乎没有极限。
  而他有生之年,王国与庞大的亡月帝国攻守异势似乎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布兰多有的是办法肢解与分裂玛达拉。
  布罗曼陀黑玫瑰的疆域虽然庞大,但也不是毫无弱点,身为布罗曼陀这朵黑玫瑰几十年的老对手,对方内部有些什么龌龊他心中再清楚不过,只不过这些软肋,对于眼下弱小的埃鲁因来说暂时还可望而不可及而已。
  再其后半个世纪,还有石板战争与黄昏的交锋,到那时候世界的秩序会彻底为之改变,而埃鲁因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完全可以一跃成为真正的强国,到那时候,他也有信心凭借前一世与黄昏族裔交手的经验,主导最终与黄昏的战争。
  布兰多心中有一种明晰的愿望,仿佛这便是他这一世来到这个世界所必须达成的目的,或许这正是玛莎大人给予他的许意。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确实是展现出了这样的力量,可似乎有些过头了,在最后莫名其妙出现的埃希斯的女儿们的帮助下,他竟然正面击败了亡灵们的军团。
  这下事情就变得有些大条了。
  眼下他掌握着玛达拉的至高者,甚至水银杖也在他手中,除此之外还有玛达拉接近三分之一的军事力量。
  但他有些愕然地发现自己的处境却变得更差了。
  他能怎么办呢?彻底消灭这支亡灵大军,眼下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太可能,除非他愿意一手将埃鲁因推入火坑的话。
  那么就此放掉这些亡灵?
  先不说布兰多自己是不是心甘情愿,何况他知道这也没什么意义,他这一次玩得有些太大了,俘虏了玛达拉的女王陛下,还击溃了亡灵们的黑骑士军团,不知干掉了多少黑暗贵族,亡灵损失惨重,虽然是对方先动的手,但无论如何双方都已经接下了不解的仇怨。
  他若放走这些亡灵,想必对方也不会感谢他分毫,毕竟它们并不是人类的贵族,关键是它们要维护水银杖的威严和至高的地位,就不可能承认这场失败。
  除非杀了它们。
  这样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因此当那位女王陛下冷淡地抛出这个问题时,布兰多顿时沉默了下去。
  他从来不是一个思维敏捷的人,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政治才华,就原本那个蹩脚的计划,事实上都是他思考了好久的结果,而且说来有些好笑,因为那个计划原本还是基于一个YY之上的,前一世一些埃鲁因玩家在王国覆灭之后,常常因为苦闷在论坛上YY如果再来一次,应该如何才能挽救埃鲁因,布兰多虽然有些看不起这些说说天下无敌的家伙,不过内心中却把他们的讨论记在了心中。
  毕竟那也是他心中最大的遗憾啊。
  当然,他从来不是一个盲目乐观的人,布兰多也不是没想过如果计划失败会怎么样,他几次与安蒂缇娜、公主殿下甚至白葭学姐讨论这个命题,幕僚小姐她们也不止一次帮助他完善这个计划。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他心中一个模糊的想法,逐渐变成一个详细的,拥有数十条备案,并且在瓦尔哈拉拥有无数人为之而准备和努力的庞大计划,自然不可能是他一人之力,事实上布兰多也没这个能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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